第一章 那个少年,活在心底-《我在天南,望不到地北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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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很多年后,我才明白一件事:如果希望内心变得强大,千万别惦记上一个人,他的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,他轻轻的一声叹息,都能在你心中刮起十二级龙卷风。可是在那段青葱乏味的岁月里,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少年,我才有了不顾一切追逐前行的勇气。

    01

    天南地北是指一在天之南,一在地之北,形容距离极远。

    而我跟张季北,近在咫尺。

    我们在同一所学校、同一栋教学楼,近得很。但是在别人的眼里,我们差之千里。

    我叫南瑾,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,喜欢动漫,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。

    张季北就是这样一个男生。不仅如此,他学习好,人也热情,没有一个老师不喜欢他,没有一个学生不认识他,也没有一个女生不崇拜他。

    我站在一群很出众的女生身后,像条不敢露出水面的小丑鱼。

    对于张季北,我只能远远观望,静静地坐在操场观众席的角落,看着广播室西北角三楼一扇紧闭着的窗户发呆。

    在那里面,每天中午张季北都会有一个“午间播报”的栏目。他的声音浑厚磁性,我常常会听得入迷,在暖暖的午后,浅眠许久。

    五月中旬的一天,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我听不懂的函数,我把课本竖得高高的,躲在桌子底下画小人儿。

    画着画着,就成了张季北。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

    一个纸团飞到了我的画纸上。

    我偏过头,看见死党陈小思隔着一条过道朝我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我将纸团展开,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——“我今天中午听隔壁班的女生说张季北好像被保送去上海a大了。你的感情还没萌芽就要枯萎了,怎么办?”

    我回复:“凉拌。”

    然后,我工工整整地将字条折叠成小方块,砸在了陈小思的头上。

    陈小思“哎哟哎哟”地轻声叫着,然后用嘴形骂了我一句:“没良心!”

    我噘着嘴,在张季北的小人儿上涂涂画画,越涂越生气。

    张季北被保送进上海a大了?那么遥远又繁华的地方。以后他会离我越来越远,我会追不上他的脚步的。虽然我早就知道以张季北那样优秀的成绩,被保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,但是,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发堵。

    恼人!

    我愤然抓起课本往桌上猛地一拍,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我心里一哆嗦,忘记了这是在上课。

    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手里拿着三角架,指着我,问:“南瑾同学对我的讲解有疑问?”

    “没……老师您讲得太好了,我茅塞顿开。”我溜须拍马,连忙用课本遮住脸。

    数学老师像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一样,用三角架敲了敲黑板,说:“那这道同类型的题,你上来做一下。”

    我扭头看着陈小思,她假装不认识我。

    没有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我磨磨蹭蹭地走上讲台,抓着粉笔在黑板前故作思考,心里一直在默念着赶快下课。

    然而,我没等到下课,却等到了一场尴尬。

    数学老师同样任教张季北班上的数学课,平时小测验的试卷都会让他们班上成绩优秀的人帮忙批改,这些成绩优秀的人里面就有张季北。

    张季北敲教室门的时候,我扭头看热闹,结果看到了那张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的熟悉的脸。我慌忙移开目光,不小心一头撞在了黑板上。

    “南瑾同学,我出的题很偏吗?”数学老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幽幽响起,同学们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我捂着脸,疼得龇牙咧嘴,“我头晕。”

    数学老师让张季北进来把试卷放在讲台上。

    我扭过头,透过指缝观察着张季北。蓝白色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,更衬得他清秀明媚。

    我从指缝里目送他走出教室。在教室门口,张季北若有所思地扭头,望向了我。我连忙转移目光,看着黑板上的函数题,皱眉佯装思考。

    张季北走后,我才松了一口气,乖乖地对数学老师说:“老师,这题我不会。”

    数学老师翻着试卷,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会,毕竟小测验你只考了64分。”

    我垂下头,脸颊微微发烫。
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数学老师扶扶眼镜,抬头,若有所指地轻声说道,“要努力啊,才配得上你的梦想。”

    我吐了吐舌头,踮着脚规规矩矩地回到了座位上。

    画纸上的张季北被我涂得乱七八糟,但是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还在。

    我抬头看看一脸严肃地讲课的数学老师,再瞅瞅画上的张季北,忽而轻笑起来。

    是的,要努力才配得上我的梦想。

    无论是要做一个大漫画家,还是要追上张季北的脚步。

    那次,是我第一次离张季北那么近。

    而第二次,是在他的毕业典礼上。我从来没有想过能面对面地跟他说上一句话。

    六月初,毕业典礼那天,我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,目光落在张季北身上,挪不开。

    我心里有个想法: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,男主角在台上讲话的时候,女主角冲上去演绎一出浪漫的表白,男主角无比感动。

    但我不会这么做,学校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。

    我只是想跟张季北说一句话:“你能不能记住南瑾这个名字,然后在上海等我?”

    台上,张季北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,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,温和有礼。台下女生惊羡的声音不时传进我的耳朵。

    他是这届毕业生的代表,要在毕业典礼上致辞。

    张季北微微抬头,握紧话筒,开始最后的致辞。

    我完全听不进去,脑袋里嗡嗡作响,一直在想我要以怎样的方式去跟他说这句话。

    要不等典礼结束?可是张季北致完辞就会马上离开学校了啊……身旁的陈小思见我还不动,倾身过来,着急地用手肘撞我,说:“你快上去啊!”

    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,用力摇摇头:“等一下,等一下,我在酝酿。”

    陈小思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。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,摸着后脑勺,哀怨地瞪着她。

    “酝酿什么啊!一句话的事情。他马上就要讲完了,快去!”陈小思双臂环胸,踢了踢我,示意我起身。

    我看着台上让人如沐春风的张季北,心里一直打着退堂鼓。打断别人讲话是很不礼貌的,对,等他说完了,我再上去就是了。我这样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陈小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然后,她大义凛然地举起了手:“学长!”

    “你干吗啊?”我吓得赶紧抓住陈小思的手。

    礼堂里安静下来,张季北也停止了致辞,彬彬有礼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陈小思拉着我,站起来,说:“我朋友南瑾有话跟你讲。”

    我连忙垂下头,脸红得快要滴血,无比尴尬。

    “哦?是吗?”台上的张季北轻笑了两声,问,“要跟我讲什么?”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询问般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抬起头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陈小思倒是痛快,把我往前推了一把,直接推到了台下。

    张季北从致辞台后走出来,朝我伸出手:“上来吧。”

    我魔怔般点点头,朝他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双手相握的那一刻,我仿佛感觉整个礼堂只剩下了我跟张季北。炎热的夏日里,张季北的手心微凉,特别舒服。

    他把我拉上台后,将话筒轻轻塞到了我的手里,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:“没关系,别紧张。”

    我听见自己的心在“扑通扑通”地跳动,好像下一刻就要蹦出来。

    我紧紧抓着话筒,屏住呼吸,不自觉地低下头,声音颤抖地说: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叫南瑾?”张季北微微俯身,笑意盈盈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一愣,脸上随即绽放出羞涩的笑容。我深吸一口气,抓紧话筒,凝视着张季北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请你在上海等我。”
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,或许是因为他暖人的微笑,也或许是因为他记住并且叫出了我的名字。

    在我十几年平淡的人生里,他是我唯一的故事。

    我的话一出口,全场哗然,调皮的男生吹起口哨,女生们则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身后吵吵闹闹,像巨浪汹涌的海洋。

    我意识到台下还有那么多人,垂下头又低声解释:“那也是我梦寐以求要去的地方,就像你一样。学长这么优秀,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。所以,请你等我。”

    张季北用食指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,然后,他才慢慢地启唇,用我能听到的声音回答: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我心里的弦刹那间被拨动,世界安静得只听得见我们彼此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走下台的,我只知道,从那以后,我出名了。

    因为在毕业典礼上当着全校师生说出类似告白话语的学生,我是第一个。

    此后,我像疯了一样学习、画画,假期和游玩与我无关,甚至连每月追的漫画,都已经暂时搁下了。

    陈小思常常用狮子吼骂我:“南瑾,你没救了!”

    可是,没有人知道这种在别人眼中疯子似的行为,这段看似枯燥艰难的日子,我有多么甘之如饴。

    那个我一直喜欢的少年答应等我啊!

    一想到这个,别说是毕业考,就算是让我徒手铲平一座泰山,我都能头也不回地冲上去开挖,不管多难。

    02

    两年,1051200分钟,63072000秒。

    当我恍然回首,才发现时间被装上了发条,跑得飞快。我追随张季北的步伐,像当年的他那样,站在台上,致辞、感谢、鞠躬、离场,仿佛一场记忆重叠的梦。

    只是在这场梦中,我很清醒,还带着几分庆幸和喜悦。

    但是伴随着喜悦的,还有一场未知的痛楚。

    艺考的前一天,我早早准备好了美术考试的工具,可是第二天早晨,我突然高烧不退。

    妈妈在我耳边唠叨着,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我的耳朵:“让你晚上空调别开一整晚,睡觉老踢被子能不着凉吗?来,南南,把药喝了。”

    我无力地躺在床上,声音极尽委屈:“妈,我要去参加考试。”

    “考什么啊?你这个样子怎么参加考试?不考了,养好身子,参加统一毕业考。”妈妈强制性地按住我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可是,妈妈……”隐隐的哭腔传出,我闭着眼睛,抓起被子蒙上了头。

    我要靠艺考去上海a大学习动漫设计,张季北还在那里等我呢。

    我蜷缩在被子里,感冒让我的情绪变得更加脆弱。

    妈妈叹了一口气,把药放在我的床头,轻声说道:“南南,记得喝药。”

    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,我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头,然后,撑着床沿想坐起来。可是,没有力气,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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