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方扬数不清,也不想数。他闭着眼憋着劲儿往前冲,硬生生把这些难熬的日子都给熬了过去。他养猪,喂鸡,下地,照顾老人,学习,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。 就是这样熬,才熬出来的成绩。 “您也是知道的,”寇秋说,“当时学校曾经让您来家访过,您亲眼看到了。”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。 他的脚不安地在雪地上蹭了又蹭,原本挺白的雪上很快就被留下了一道接着一道的泥印儿。男人脸色跟雪一样白,并没有抬头看这个昔日的学生,只粗声粗气说:“老师那时候不知道。” “怎么不知道?”寇秋失笑,“您难道真相信,查恭能考出这样的成绩,而我只能考成那样?” 男人当然不信。 他带出来的学生,到底能拿到什么样的成绩,又怎么可能不清楚——更何况,他自己就在省城的培训班里待过,别说是两星期,哪怕是两年,查恭的成绩也不可能被提到那个水平。 可知道,并不代表着就有勇气去反抗,去改变。 更别说,这里头还夹杂着钱。 “老师也不容易,”半晌后,刘老师说,“我辛辛苦苦教了那么多年学,每月能拿的工资就那么一点儿......” 他没再往下说。 人生其实挺艰难的,选择很多,每一个选项都可能通往一个不归路。在当年,有人给了他这么一个选择,他走向了错误答案,选择了违背良心的那一个。 明明知道是该去上大学的学生,却对他说出了“你没考好也没什么奇怪的”这样的话,帮着那些人,一同亲手死死捂住了自己学生的嘴、眼睛和耳朵。 让他听不见,让他看不见,让他说不出来。 让他闷声吃了这个亏,让原本该走向另一条道路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。 男人如何能不知道?他们实际上,都是在合伙欺负一个没什么背景、甚至没什么亲人,一路走来都不容易的孩子。 他只是不想去面对。 这样冷的天,可刘老师的额角却出了汗。他拿手擦着,越擦越多,最后,中年男人只能重新把手放了下来,僵硬地放在身旁。 “你现在......过的怎么样?” 寇秋说:“很好。” 雪下得很大,他的伞上这会儿已经积了厚厚一层。身后传来扑簌扑簌的声响,寇秋扭头看了眼,远远地便看见了件熟悉的大衣。 是男人回来后,出门来接他了。 他唇角笑意深了深,又重复了遍,“很好。”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,中年男人信了。他落了满头的雪,讷讷道:“那就好。” “我进了学生会,”寇秋平静道,“有三篇论文拿了奖,还拿了三年的国家奖学金。等接下来,我考上公务员,就能给国家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。” 他的前途规划很清楚,刘老师把手抬起来,想要拍拍他的肩,可抬到一半,又重新放了回去。 “你能这样想很好,”中年男人说,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,“你就该是这样......”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。 这颗本来该发着光的珍珠,差一点就被他和他们一同盖上了。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,只重新夹紧了大包,抬起了腿。他在雪地里艰难地走了两步,嘴唇蠕动着,说了什么,随即有一句话,轻飘飘地传进了寇秋的耳朵里。 “——我已经不再是老师了。” 他不能再耽误学生的人生第二次。 寇秋站在雪地里半天没动。他轻声呼出一口气,男人已经踩着雪来到了他身畔,眉头微蹙,回头看了眼已经走得稍远的刘老师,“那是谁?” 寇秋说:“高中班主任。” 阚峻的脑海中立刻把这人对上了号,眉心连在了一起。他收起自己的伞,接过少年手里的大黑伞把两人都罩上,说:“他找你,干什么?” 他知道当时少年的高中班主任在这件事里推波助澜,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。声音一冷,“他和你说了话?” 寇秋勾勾他的掌心,示意他别紧张。 “没事儿,”寇老干部说,“只是说说话。” 阚峻拉着他的手,还没松。 “鞋湿没?” 寇秋穿的是雪地靴,挺厚实的,这会儿还没湿。男人低头看了眼,却二话不说亮出了自己宽厚的脊背,“上来。” 寇秋没动,“叔,地滑着呢。” “上来,”男人不容置疑地说了第二次,“小心你再摔着。” “......真要上?” “嗯。” 于是少年轻轻一跃,跳上去了。他的一只手抱住男人的脖子,晃悠着双腿,另一只手打着伞。 阚峻把他往上托托,气息很稳,“在想什么?” “我在想,”寇秋说,“要是当时成绩真被换成功了,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?” 阚叔叔小心眼地不想听到那个人相关,冷哼一声。 寇秋就笑了,低头去亲对方头发里不小心沾染到的雪花。那雪花在他嘴唇上化开了,凉冰冰的。 男人装作不在意地走了半天,忍不住还是问:“他又联系你了?” 寇秋装傻,“谁?” 阚峻声音微冷,“扬扬。” 寇老干部笑意更深。 “没,”他抱紧男人,说,“我只是随便想想。” 我们的生命,本来是该错位的。你占据了我的轨道,而我只能通往另一个本不属于我的结局。 可是现在,到底是被扭转过来了。 三。 二。 一。 咔嚓。 你听到了吗?我的人生,它已经重新被命运交还给我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(づ ̄3 ̄)づ╭?~ 感谢换个名字、返璞归真、玺臧、玩丸亲的地雷~ 好久没感谢了,感谢一波。 今天也是个狂奔在意识流上头也不回的作者。 等完结了咱们再真刀实枪的上,(* ̄3)(e ̄*) 第(3/3)页